40-50(4/34)
猜疑,已是必然。燕珩,未必没有想到这一层。
然而……若秦诏只是想作戏,却没必要堵死自己的后路。这位帝王心中宽慰,恐怕……这是为了不叫他为难、抑或落人口实,才这样果决、洒脱。
燕珩微眯凤眼,盯着跪在地上的人。
锦衣华服,比拟不得其高贵品性一分,如今,不得不再高看他一眼了。
燕珩微笑,探他虚实:“吾儿,你想好了?——那东宫凤仪,可不止富贵。”
秦诏跪的端正,视线穿过灯影,直直地撞进他父王双眼里。而后,才缓声开口:
“权贵两抛,只为父王。”
——他没得半分虚情假意。
是了,什么东宫凤仪,什么富贵荣华,哪里比得上他父王。
他不要做他的孩子。
他要坐在他父王身边——
第42章 于廷中 “舔一舔。”
燕珩答应了。
不管他作何目的, 燕珩都应允下来了。
与他而言,驱散诸臣的猜疑,确实重要——恩宠不过是不值钱的玩意儿, 就像逗弄宠物似的奖励,跟帝王荣威、储君实权相比, 实在是太容易了。
燕珩想,这小儿实在傻, 竟做了这样一笔不划算的买卖。
但他转念一想, 这样傻里傻气的,倒也好, 碍不住自己多疼他点儿,便是了。
秦诏什么都不要, 只要那点可怜的宠爱。
那种全心全意、不曾有一分瑕失的赤诚,叫帝王心情愉悦。
没了这个“东宫威胁”,连带着群臣都多吃了几杯酒。
秦诏也跟着吃酒, 全然不谙世事。宴席才进行到一半, 他便已被酒意烫得脸颊粉扑扑的,又因吃的是那甜米酒, 故而没再醉倒了去。
燕珩好笑, 嘱咐人不要贪杯。
秦诏忙不迭的点头, 待燕珩提前退席,仍缠着人,要送他父王回宫。
燕珩拗不过,叫他在后头跟着。
然而那声响扰人:
“父王……”
“父王,您听见蝉鸣了没有?”
“父王,您走慢些,我脚发软……”
燕地的长风吹拂。
热闹宴席至于天光大明, 恭维庆贺声不散。笙箫响彻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之中,月光流荡着自赤红檐角坠落,徒留一地的阴影与独白。
居诸不息,岁聿其莫。
这长风就这般掠过两人,吹了一年又一载。这样的锲而不舍,将秦人对故土的相思都吹散了。就连淡淡的恨意,都被烙印成了燕地那华奢的制式……
雕琢着凤蝉纹样的赏赐,在东宫堆积如山;夏月流转,自有珠光宝器,伴着岁月消磨。
唯有那唤着“父王”的声音,不曾停息。
“父王,您还记得前年的诞辰吗?……”
听见这句话,那脚步便慢了些。
庆元陆年,少年十六,在燕宫过得第三个诞辰。而这一年的秦诏,终于追上了他父王——那位总是眉眼冷淡、敛袍端行在金阶玉径上的帝王。
秦诏在宴席上“表忠心”的话犹在耳畔。
燕珩停住脚步,并不曾折身回转:“记得。今年又乖巧了些,知道不说什么糊涂话,也知道守了规矩,竟连酒量,也长进了些。”
那年的秦诏,抱住他父王,只枕住肩窝。
今岁的他,自身后扑上去,环住那瘦腰——脑袋搁在肩膀上,刚刚好。